时尚杂志的“破”与“立”

《时尚先生》在特稿采写上开始跳出“时尚”圈儿。资料图片

　　这两天，全文12948字的特稿《大兴安岭杀人事件》在微博和朋友圈疯传。这篇特稿的描述十分细腻，很多段落都写得像电影里的长镜头，叙事繁杂却不失章法，人物鲜明。更为让人惊奇的是，这是一篇来自2015年6月刊《时尚先生》的特稿，不少媒体人在转发的时候都忍不住感慨，这个话题和这篇颇有深度的特稿竟然出自一本时尚杂志。

　　其实，时尚类杂志刊发特稿早已有之。汤姆·沃尔夫1963年被《Esquire》（《时尚先生》）杂志派去采访，他在那次采访后写的报道，有人称其为世界上第一篇“新新闻”作品。新新闻主义真正作为一个有影响的新闻学流派始于20世纪60年代，汤姆·沃尔夫称新新闻主义就是记者在报道时，以真人真事为基础，采用小说的一些技巧，包括从传统的对话到现代主义意识流等小说技巧的一种结合。新新闻主义着眼于场景的描写，通过对一个个场景细致的描写来展开故事。其次，详尽记录对话，以此生动地刻画人物。第三，采用第三人称视角，而不是传统新闻报道的第一人称，从而走进人物内心，与人物共同感受事件。第四，描写细节，烘托气氛。《时尚先生》特稿实验室继承了这个传统，致力于制作好的非虚构报道。《大兴安岭杀人事件》就是《时尚先生》特稿实验室的一个尝试。

　　《时尚先生》在《大兴安岭杀人事件》一文的编者按里提到，这篇报道基于一个非常重要却没有引起足够关注的新闻事实，即不久前，大兴安岭林区全面停止了商业性采伐。在大兴安岭寒冷高山上的优质森林资源、鄂温克狂野独特的林区人的生活，历经漫漫63年的传奇性的“辉煌”之后，终因资源难以为继，几乎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终结点。《时尚先生》记者就这一历史性的停伐日前往采访，但意外的几乎亲身见证了一起杀人事件，凶案发生在已与记者相识的鄂温克族人与森林产业相关人之间，事系偶发，却勾连环境、经济、历史。这篇报道致力于呈现充满戏剧张力与孤独色彩的大兴安岭深处生活，以免它湮没无闻。

　　说其叙事繁杂，因其在描述杀人事件发生之前，把文中涉及的几个人物的日常生活细节进行了大量的描述，并如新新闻主义所提倡的那般，通过场景细致描写来展开故事。比如贾二的“苏联蹦蹦”、怕打针、三石头和他的驯鹿等。看似很多无关紧要的细节，很多不是那么戏剧性的事件，却还原了这些人物最本质的特点。

　　行文很“血性”，并以很粗粝的气息还原场景，通过详尽记录对话刻画人物，符合新新闻主义的特点。比如描写在大兴安岭里，令人兴奋的动词在这里都叫“干”，打架叫“干架”，喝酒叫“干酒”。文中写道“干架蹲监狱这事耿军也干过，‘夏天你知道吧，男人光膀子穿个半截袖，我给攮这块儿三刀，出血咕嘟冒泡。’他在监狱里蹲了半年。耿军说，人活着就是不停地干活，不停地干活，最后钱都赔在干架上。”耿军这个人物的血性跃然纸上，读者似乎也能看到光膀子挨刀出血的场景。

　　“事发当天夜里，镇上人人都在谈论着杀人事件，甚至忘记了停伐即将到来。”“4月1日，停伐当日，香飘飘羊肉馆仍旧喧腾着。在阿龙山，随便跟谁坐在酒馆里攀谈，对方都肯给你讲长长的故事。每个人的家族过往听上去都像史诗。只要你愿意听，他们可以整宿讲下去。”杀人事件与停伐，一个偶然事件与一个重要的新闻，缠绕在一起，让文章看起来更有几分悲情，却不哀伤，十分节制。

　　我们都知道，特稿并不是一个冷血的活儿，它通过大量的采访和资料，合理推测出作者所看不到的场景，进而讲上一个好故事，来对抗新闻的易碎性。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另一篇颇受关注的特稿《段子手的权力游戏》，也出自时尚杂志，发自《智族GQ》。时尚杂志在特稿上展现出的新气息，颇让人振奋。不可否认的是，时尚传媒邀请此前尤其擅长特稿写作与编辑的、曾担任《人物》杂志主编的李海鹏担任《时尚先生》总编辑，对推动《时尚先生》在特稿上的发展肯定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此外，与其他新闻类媒体相比，时尚类杂志更充足的题目制作经费和操作时间，也是其能频出好特稿的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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