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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先生】大兴安岭杀人事件

已阅读2017-08-28 11:14 来源:互联网新闻 编辑:佚名 分享:

不久前,大兴安岭林区全面停止了商业性采伐。《时尚先生Esquire》记者就这一历史性的停伐日前往采访时,意外的几乎亲身见证了一起杀人事件。

【时尚先生】大兴安岭杀人事件

Esquire特稿实验室按:我们将这篇报道视为本刊的一篇重要作品,它基于一个非常重要却没有引起足够关注的新闻事实,即不久前,大兴安岭林区全面停止了商业性采伐。在大兴安岭寒冷高山上的优质森林资源、鄂温克原住民生态和狂野独特的林区人的生活,历经漫漫63年的传奇性的“辉煌”之后,终因资源难以为继,几乎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终结点。

《时尚先生Esquire》记者就这一历史性的停伐日前往采访,意外的是,几乎亲身见证了一起杀人事件,凶案发生在已与记者相识的鄂温克族人与森林产业相关人之间,事系偶发,却勾连环境、经济、历史。

这篇报道致力于呈现充满戏剧张力与孤独色彩的大兴安岭深处生活,以免它湮没无闻。

全文12948字,全文推送。

伟大的汤姆·沃尔夫1963年被《Esquire》杂志派去采访,他的那篇报道成为了世界上第一篇“新新闻”作品。《时尚先生Esquire》特稿实验室继承传统,将为中国制作最好的非虚构报道。

| 本文首发于2015年6月刊 |

【时尚先生】大兴安岭杀人事件

贾二

贾二是开着他的二手拖拉机上山的。距离4月1日大兴安岭国有林区的永久性停伐日还有5天,阿龙山镇上的人都惦记着再上山“整”一次“绊子”,也就是劈材。镇上的人都认识这辆花了贾二下岗买断的两万块钱和卖祖宅的一万块钱的“苏联蹦蹦”,平日里,贾二总是骂骂咧咧地开着它穿过小镇唯一的街道,从贮木场去筷子厂送木头。他全名不叫贾二,这里只有家里老大才有资格叫名字,后面只能叫二三四。除了去过一趟河北故城老家,他一辈子没出过大兴安岭,就知道“给钱干活,跑一趟挣一百块钱没赔,一修车扣六百块钱赔了”。

买完拖拉机后贾二住到了搭伙过日子的第三任老伴家里。这是儿子贾明16岁离家出走至今不愿回家的第二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爸爸打他,他打他爸爸。今年春节贾明本想带着三岁的女儿回来看爷爷,可节前打架留了一道从耳根到下巴的疤,怕他爸爸看见又打他。

贾二只是想换一份比砍树容易些的工作。大体上,大兴安岭只需要伐木工、拉木头的司机和开酒馆的人。贾二尝试过在家后院用砖砌出两间只容一人的澡堂卖澡票,失败了,拖拉机就一直开到现在。

如果贾明打来电话时贾二正在打麻将,而且输了,他就会归咎儿子。贾明还记得有天晚上,贾二当着他媳妇的面打了他。贾二明年50岁了。一般父亲到这个年纪会变得脆弱而想儿子,贾二不会。

镇上人不敢惹贾二,他壮实,脾气暴。扶育伐小工队的伐木工人耿军评价说,贾二“生性”。这个词是阿龙山人赞美的最高级,你必须真正地强壮、脾气真正地差劲同时兼有正直,才能匹配这个词。在他们47个把兄弟里,耿军排第7,贾二排第36。他们都在左臂上文着一条同样的青龙。

可是耿军与贾二已经绝交快10年了,因为贾二在他弟弟的婚礼上骂了人。在阿龙山什么时候骂人都行,红白事上不行。贾二骂了人,耿军就不得不揍他,不得不与他绝交。

林场里生生死死,一晃,大哥二哥三哥五哥八哥都已经死了。就算这样,耿军也觉得,他不应该是那个先低头和好的人。

生性的贾二只怕一件事:打针。仅有的一次打针,他看见针往屁股扎就晕了,被大家抬了出来。

贾二九十岁的父亲肺癌晚期,也没有打针。老头子喘气像风箱,气声盖住说话声,只能把耳朵凑上去听。他也不丧气,说一定好好活,孩子们都这么孝顺,给他买这么多药。贾明有点不好受地说,没有一粒药是治癌症的。在阿龙山,生命可惜到买一点感冒药让老头子心里好过的程度,没有可惜到把烧柴、孩子上学的钱拿来治癌症的程度。

政府给了停伐前拉木头的最后期限,贾二的活越来越重,贮木场火车一天两趟往外运,运不及的换汽车,据说全拉完了要把铁路扒掉,重新种树。他的破拖拉机属于农用机械,禁止拉木头,禁止上路。但大家都上,都超载,报废的车在路上开,没牌的车也在路上开,按城市里的标准这里十个司机九个酒驾,有安全意识的喝啤酒再驾。

贾明说,如果贾二有一天让木头砸死,他也不会吃惊。木头装在拖挂上没有挡板,全靠四根立柱挡住,拖挂一到,放开保险钢丝绳,四五吨的木头顺势滚下,人要钻进拖挂底下,钻不及时就会被砸死。

“塔支二岔”,这是这天天亮以后贾二带着弟弟贾三和六个把兄弟砍绊子的山脊的名字。

【时尚先生】大兴安岭杀人事件

阿龙山镇

阿龙山

我们本来只是来采访停伐日的。季节也增加了时不我待和困难重重的感觉。我们的向导兼司机,鄂温克人大石头说,“埋汰雪就要下来了。”清明前后的“埋汰雪”且下且化,会把路面变糟。耿军则说,“你们最好赶紧走,草爬子(蜱虫)马上要出来了。”

阿龙山一年只工作5个月,下着大雪的、最冷的五个月。路化成沼泽时,木头就运不下来了。

许多事在这里只好争分夺秒。菜只能每年七月种一茬,另三季只有吃土豆、白菜、酸菜,酸菜就是腌白菜。到了八月,山上野生的蘑菇、木耳、蓝莓、松子熟透了,镇上就空了。小酒馆也不开了,玻璃上贴张纸:上山采山。

松子长在山的最深处,采够一百斤,靠人从山上背下来。阿龙山人说,采山要比放树苦。收完松子,打松子壳。那几天,松子壳堵住家门外的路,人走上去像踩进厚厚的雪里,只好用带铲斗的拖拉机清理。

死了人也只有夏天埋,其他时候土是冻着的。

阿龙山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殡葬业大亨李宝良忙得要命,“没办法,”他总是笑容可掬,“总得有人做这个不是?为大家服务!”阿龙山的衰败反过来促成了他的发达。碰到把兄弟或把兄弟的家人出事,钱照收,福利是他亲自刻碑。

他认识镇上所有的人,甚至认识山上的鄂温克人。他的脸色职业病般阴沉沉的,却喜欢讲笑话,“我们阿龙山路老多了,七十一条路!”说完自己笑得喘不过气来,“我是说‘其实一条路’!”

一条路,两车道,五百公里,从海拉尔到满归。大石头说,“随便翻一辆车,前头后头长了都能堵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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